《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》提出,要构建支持全面创新体制机制,提升国家创新体系整体效能。在前沿科技加速突破、未来产业风起云涌的当下,必须深刻认识国家创新体系所面临的内外部挑战,辨明效能提升的重点方向,选准进一步深化科技体制改革的突破口。
国家创新体系面临的内外部挑战
党的十八大以来,在党中央的坚强领导下,国家创新体系建设成效显著。条件和能力建设加速推进,2023年全社会研发经费投入超过3.3万亿元,占GDP比重达2.64%;截至2023年底,布局建设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77个,其中35个已建成运行,数量规模和能级水平处于国际领先地位。策源能力持续提升,高被引论文数保持世界第二位;PCT专利申请量多年稳居世界第一。科技支撑经济增长的力度不断加大,拥有全球百强科技创新集群24个,跃居世界第一;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约30%,连续14年居世界首位,并逐步挺进高端领域。重大科技突破持续密集,已进入“三跑并存”,领跑、并跑日益增多的新阶段。国家总体科技实力显著提升,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发布的《2023年全球创新指数报告》显示,我国居世界最具创新力经济体第12位。
在迈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新征程上,随着内外部环境的迅速变化,国家创新体系面临一系列新的挑战。
从内部看,国家创新体系整体效能还不高。主要表现为:主体方面,企业的创新主体地位尚未确立、高校院所的自主创新能力仍有较大提升空间,主体之间的协同有待加强。要素方面,存在能级不高、流动不畅、整合不足以及开发利用模式迭代升级滞后等问题。活动方面,建构和发起重大科学议题、跨国谋划和组织大型科研活动尚不多见。生态方面,科研人员探索科技创新“无人区”的科学家精神有待激发,崇尚科学的社会文化氛围尚未形成,创新生态的开放度和竞争力有待提升。治理方面,支持全面创新的体制机制尚未建立,前瞻性、主动性、系统性的政策设计和制度安排较为欠缺,谋划建立科技安全风险监测预警及应对体系的工作准备还不够充分。
从外部看,随着我国综合国力和科技竞争力的提升,一部分西方发达国家对于中国发展的心态变得日益复杂,戒备心理强化,各种质疑和指责甚嚣尘上,科技领域的单边主义、孤立主义、技术民族主义快速抬头,正常的科研合作、人员往来、设施共用、设备采购、成果共享受到严重干扰,国际科技交流与合作形势日益严峻。
从科技创新发展趋势看,随着人工智能技术迭代加速和新一代信息基础设施日臻成熟,科学研究的网络化、数字化、智能化、平台化及社会化趋势逐渐增强,“开源、外包、社交化、并行式”的特征愈加明显。同时,科技领先国家积极开展颠覆性技术创新的体制机制改革,屡屡引致传统产业的“归零效应”。科技和产业竞争已经从实体之间的竞争,逐步演化为体系与体系、生态与生态之间的竞争。这些新的趋势要求国家创新体系在科学研究范式、科研组织形式及技术突破模式上作出有效响应。
显然,在全球政治和经济格局加快重塑、技术密集突破、社会快速变迁的背景下,国家创新体系面临诸多新的挑战,必须准确把握国家创新体系应对以上挑战的效能特征,辨明效能提升的重点方向。
国家创新体系效能提升的重点方向
面对内外部的挑战和压力,国家创新体系的效能特征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理解,并谋划提升的着力点。
一要增强赋能高质量发展的“韧性”。国家创新体系是现代化产业体系高效运行的动力保障。在日趋白热化的全球科技和产业竞争中,国家创新体系建设必须坚持“四个面向”,着力提升趋势识别和判断能力、科学决策能力、资源配置能力、组织和发动能力,面向涉及国计民生的重要领域,集中力量和资源,不断突破关键核心技术“卡脖子”瓶颈,锻造旨在形成交换和反制能力的“杀手锏”,增强对创新链和产业链关键环节的掌控力,为高质量发展提供坚实的科技支撑。
二要提升吸引和集聚高等级创新要素的“黏度”。新一轮科技革命逐步走向深入,科技突破的复杂程度和难度越来越高,需要进行更大范围、更深层次的力量和资源整合,推动学科多领域融合、技术多相位链接、主体多模式互动、平台多维度嵌入、资本全过程赋能。同时,通过政策引导促进科技服务业发展,使得政策链、创新链、产业链、人才链、资金链与服务链深度耦合、交织成网,推动形成具有竞争力的开放创新生态,激发汇聚各类创新要素的场效应。
三要体现深度参与全球科技治理的“张力”。国家创新体系需要与全球创新网络进行充分的要素交换和能量补给,并且与外部世界较高水平的科技创新需求同频共振。在全球经济增长陷入困顿的关键时刻,中国科学家应依托已有的科研物质条件,针对人类共同关切的气候变化、灾害治理、疾病防控等问题,提出和发起重大科学议题,策划和组织国际大科学计划及大科学工程,运筹全球创新资源,拓展增量市场,增进人类共同福祉。
四要激发各类主体创新创业的“活力”。在国家创新体系中,既有高校、院所、国有企业等建制性科技力量,也有民营科技型企业、民间研发机构、科技社团、公众等社会创新力量,这些主体的资源和能力不同,需求和偏好各异,相互之间交流与合作的方式多种多样,需要在深刻认识和理解其需求结构的基础上,破解制约其积极性发挥的关键问题,打通创新“微循环”,引导大众创业、万众创新。
五要保持催生新质生产力的制度供给“弹性”。前沿基础研究和关键核心技术突破存在较高的不确定性,并可能引致一系列风险。这就要求在科技创新治理中,不能用“老办法”去管“新科技”,既要密切跟踪未来科技和产业发展趋势,进行具有前瞻性的政策设计和制度安排,也要根据新质生产力涌现规律的不断变化,探索构建与之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。
国家创新体系效能提升的改革突破口
提升国家创新体系整体效能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,必须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,以全局观念和系统思维进行谋划,统筹推进科技体制改革,具体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实施突破。
一是健大脑。充分发挥中央科技委员会在科技体制改革中的核心作用,加快科技智库建设,完善科技咨询制度,强化决策支撑,推进科技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。在科技战略方向抉择和目标设置、根产业和根技术研发布局、重大科技政策制定、重要科技力量和资源配置、重大科研项目形成与管理、科技活动组织与协调等方面探索更加有效的机制,增强应变和调适能力。
二是稳底盘。建立持续加大科技财政投入,强化科技基础能力建设的政策保障体系,探索社会力量参与和支持基础研究的有效机制,鼓励社会力量设立科学基金。进一步夯实包括大科学设施、科技文献开放存取基础设施、学术期刊、资源库、数据中心、算力中心及其共享网络等在内的物质技术基础。通过税收激励、政府采购、工程示范等改革措施,推动科学仪器、基础软件、高端耗材试剂的研发。
三是强组织。以打造战略科技力量为抓手,探索更加自主、协同、开放的新型举国体制,推进应对多任务情境的组织体制及机制创新。面向空间、材料、智能、健康及能源等未来产业,积极推进群体式、策略化、有组织的颠覆式技术创新。鼓励科技领军企业,牵头组建创新联合体,实现人才、技术、设备、工艺的互通和共享,承担国家科技攻关任务。
四是提效率。在国内经济仍面临较大下行压力的情况下,国家创新体系既要持续催生策源性成果,还要着力提升成果转化效率。当前,科技创新各环节之间并行耦合、叠加纠缠的特征愈加明显,可以据此开展科研组织方式和要素配置模式创新,持续更新科技创新供给侧与需求侧互动的界面,缩短从基础研究到应用研究,从技术原型到产品开发和商业化的周期。
五是通经络。强化央地协同和府际沟通的机制设计,加快京津冀、长三角、粤港澳等区域科技创新共同体建设,推动形成若干个具有充分竞争力的世界级创新产业集群。同时,探索科技领域制度型开放的新机制和新途径,着力增强面向国际科技界的平等对话、议题设置、科研组织、资源筹措、平台构建等能力,深度嵌入全球创新网络。
六是活血脉。深化科研经费“包干制”、科技领域“放管服”、科技成果转化收益分配、职务科技成果赋权、高校院所收入分配、国企科研人员长期激励等领域的改革,推动科研类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,充分调动各类创新主体的积极性。通过政策引导和综合赋能,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,激发其创新潜能。着力改善大科学设施的开放设计,增强服务企业及社会创新的专业化能力,激发“沿途下蛋”的创新效应。加快部署AI for Science和AI for Technology专用平台,丰富应用场景设计,推动数据密集型智能化科研水平提升。
以深化改革提升国家创新体系整体效能,必须坚持教育、科技、人才“三位一体”,加强科技体制改革与教育综合改革、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的系统集成,统筹联动。这样,才能使改革落到实处,收获实效。
(作者系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经理聘特聘教授,上海市产业创新生态系统研究中心执行主任,上海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员)